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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罗门少女的沙门圣战/
“哈？你是我亲爹吗？”年方十六的少女回到家，丢下自己的书包。
正在看脑残国产剧的父亲回过头看着她，“这是家族的传承与宿命。比起这种感觉，你难道更喜欢美国那种紧身衣的行侠仗义？”
“我已经去过了，而且这辈子不想去第二次！”她喊道，“见鬼啊。我还以为周末能开心一点，结果你就给我发这个消息？”
她拿出了手机，翻开了短信收件箱。
“这都是任务嘛……”父亲说道，“我们家族从洪荒以来的传承的宿……”
“我不是说这个，你知道你这一串表情什么意思吗？”
“不是卖萌？”
“卖你个头啊，这是嘲讽脸！不会发就别发！”少女生气的走进了自己的浴室，“这个家除了二十四小时热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还有我在等着每周你回来啊。”
“老妈呢？这周也不住这边？”
“正式企业能够在这个城市立足与否的关键性艰难时期，她睡办公室了。”
“这周又得我包办家务？”她脱下内衣的同时，轻轻叹气。
家族是什么？她觉得这个问题对她不再有意义。因为实际上瘫痪的父亲，还有常年加班的母亲，加上住校的她，一切都分崩离析了。
她洗完澡，换上干净的内衣，披上浴袍从浴室走了出来，正在用浴巾擦拭头发。
“你会恨我吗？当时做出那个决定，失去了双腿成为了废人。”父亲关掉了电视。
“当然恨，”她说，“你成为了退役英雄，我就没有选择了啊。可惜你不是一个更加潮一点的家伙，却是个巫师。”
父亲点点头，“去后院的堂间里换衣服吧。”
×××
少女的家由三栋建筑组成，其中东西栋是民宅，因为家族没有那么多人，多亿现在西栋出租给了一个老画家当作画室。而在堪比小型公园的后院里，有一个小小的古代建筑，这是社家的堂间。家族的巫祝每一次担负着责任出行，都需要在堂间熏香更衣，祭祀草狗。
她是潮流前端（自诩）的少女，此刻也是代行这众神意志的巫者。
她乃是背负着两种背离属性的圣战者。
这是她自己的圣战（Buddhism Jihad）。
×××
这副打扮如果去坐公交一定会被当作和服或者cosplay吧。大众的愚蠢是超乎意料的，不过设计这身衣服以及逼迫我穿这个衣服的规则制度还有领导阶层也是一样萨比。何况我还需要带上一个看起来诡异的面具——第二这么想着。
看来路程虽远，但是只能靠走的了……好在隐身障目的巫术自己还是能用出来的。
她穿着平底木屐走在向晚的街道上，旁人与她擦肩也浑然不知。
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后，她走到了江城的南北泽区的舞雩台。在那里，还有其他十二个同样穿着旧时打扮的人等待着。他们都覆着祭祀楚地诸神的巫面。那朱砂线条扭曲构成的五官叫少女感到有些害怕，不过她此刻也带着一样的面具。
“椒茝氏第二家，神尊之次席，驱百鬼。”带着东君面的人点点头，声音是个女子。
第二，面具下的少女，也还了一礼。
×××
“我们能不用古汉语说话吗？”带着战死者面的人说话了，“我们还没开文言文课啊。”
虽然身高很高，意外确是个小学生。
“北海氏北海家。”东君面具说，“缘何未及志学之龄而执户中黄著？”
“因为哥哥和爸爸都去西伯利亚对付吸血鬼们了。而妈妈是无常氏常家的代表。”
戴着山鬼面的女子举了一下手，“还有，你说的文言文其实也是比较后期的了，东周末年的楚地文言文不是这样的。”
“那就这样吧。”东君面说道，“简单来说就是这座城市的守护已经被暴力的撕裂。魑魅魍魉外道妖魔现在正聚集在这里。我们需要警戒一些。”
“但是最近不是很太平吗？”少司命面具之下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是啊，说他们是恶党但是没做什么怪事。把别人驱逐出去是墟城其他方术士或者妙法师的事，我们只是邀众神之神恩浩荡，滋神州之社稷。”
“其实，也就是所谓的假大空组织例会？”第二问道。
“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东君摘下了面具，下面的脸颇有姿色，“我们十三个家族的感情都是靠不定时的见面维系的啊——从上古开始。”
“阳姐姐啊……我说……唉，算了……”第二感到一阵脱力。
“第二【嘟--】啊，你毕竟也是你父亲的女儿，对于……”
羲和之后，十日君的末裔，日御氏阳家的大姐姐没能把她的话说完，脸上便被一个大司命的面具砸中了。
“不要喊我名字啊！！！我恨这个萨比名字！恨给我名字的人！我恨你们！！”
×××
片刻之后，阳姐姐直起了腰，“啊啊……好疼啊……”
山鬼面的常伯母问道：“小阳啊，不去追第二没事吗？她哭着跑了啊。”
“不不不，不用管她。她只是……青春叛逆期。”她站了起来，“大家散会吧。”
“话说为什么总是阳姐姐主持会议，搞得像你比我们高一级一样？”北海家的孩子问到。
“因为你们爸爸妈妈那一辈的都是闷葫芦害羞，而我们这一辈我年纪最大。所以只好我来帮大家破冰咯。”
×××
第二的平底木屐穿久了就和人字拖一样让人感觉不舒服。在寒风之中能够不感到冷是因为巫袍内侧写了保温的咒文。但是木屐只是普通木屐，所以现在第二的脚可以说是又冷又痛。
啊啊啊，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啊。第二感到自身存在的价值被否定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这一次尤其的严重。
双腿瘫痪的父亲，为了维持家中生计而常年不能归家的母亲，以及这个愚蠢的传统。唯一叫人稍微感到欣慰的是这个房子是第二家的财产，没有房贷要还——不过也不允许卖出去。
她在想找一家开着暖气的店面暖和一下自己的脚——就算是障目的咒术失效也不在乎了。今天简直糟透了。
她拿定主意之后走过了面前的一个转角，她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曾经同班并且同属于摇滚文化社团Walpurgis Night的文艺少年唐筠尧，正在楼下的超市买方便面与热咖啡。
第二嘴角翘起了一丝带着恶作剧意味的弧度。她已经想到了怎么作弄这个平时看起来蠢蠢的少年。
啊，难免会被让他看到自己这副蠢样子，不过戴上面具就可以了，还可以吓他一下。第二其实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天然蠢萌的同学保佑着一种愉快的恶意。这个时候能够下定决心去恶作剧，主要原因是“如果对象是他的话，真的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品味烂的人一定走上社会也是底层，因为没有能让他灵魂为之振鸣的东西啊！”她一直这么相信，所以她觉得，唐筠尧成为失魂上班族不可避。这么一想，反倒觉得有点同情这个家伙呢。
她准备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夺走热咖啡就夺路狂奔，然后干脆逃票坐轻轨回家。
可是她带着恶意的期待踏出第一步之后，却发生了突变。
×××
黑莲支咒法。这是极其恶毒的咒术。
黑莲乃是中国古代唐代密宗里也最诡秘且恶虐的一支——因为本末倒置的去追求方便法与咒术、奇术，却没有修以佛门清净之道。其实严格的来说，黑莲诞生自佛门，不过实际上已经是不再从属于佛教，而是与其并列于沙门之下，属于外道沙门之一了。他们自称为“染宗”，因为他们认为此娑婆世界无净，此劫将空，而三千大千世界内亦无净土，唯有“染色黑莲”方才是一世通达极乐之法门。
“染宗”不礼诸佛，唯制作曼陀罗坛城时，会放入大日如来印于中间。他们认为有情众生终不脱轮回苦，而无情物如草木山石还有佛不入轮回，不堕恶道五趣。此两者本质一样，佛便是无情染莲。“以染去染”乃是狂言，唯方便法门与秘术咒法是真。
这便是染宗——黑莲支的秘术。
×××
“小心！”第二扑向了唐筠尧，将他撞开，随后甩出制作的楚地巫术特质的东巴文符箓。一只巨大的黑色蜂虫刺中符咒的瞬间开始了燃烧。
“啊啊啊……”筠尧看到眼前燃烧的巨大蜂虫画作黑烟，目瞪口呆。
“快跑。”第二带着面具，不带感情的命令道，“不然就没命了！”
筠尧看着昏黄色路灯光下的面具少女，一时间呆住了。
“卧槽，你不是第二同学吗？你吓我取乐啊？”
“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第二摘下了面具，收到了袖间。因为这个东西已经没有作用了，而且第二真的觉得这个设计很丑。
“声音啊，头发啊，还有身材。虽然这个衣服不显身材就是了。”筠尧站了起来，捡起滚落地上的热咖啡，然后丢给了第二，“看你穿的就觉得冷。”
“哈……”第二扣开了易拉罐的拉环，可是刚喝一口，这个易拉罐就被什么东西击穿了。
“噗。”不能确定是不是带毒的蛊咒，所以还是不要留饮料入口比较好，虽然就第二对黑莲支的认识，他们的蛊术并没有苗蛊那么变化多端，防不胜防。
“啊啊，这是……”筠尧被穿孔的易拉罐与泼洒一地的咖啡真的惊住了，“这是……”
“跑！”第二没有犹豫，她确认唐筠尧离开以后，轻轻咬开了大拇指。
×××
统御群魔，敕令百鬼。这就是第二家的血脉。巫术与祭祀不过是第二家作为椒茝氏社家需要处理的本职工作而已。可以说第二家当家完全是应付性的习得一般巫师水准的咒术，但是血统里的力量是另一回事。
第二家的血统可以支配妖魔——一如某位洪荒时代传说，众恶臣之君王。
“狍鸮，射影，汨罗。出来。”
命令出口，妖兽、恶虫、精怪随即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把那个染宗术士给我找出来。”
三凶得令之后迅速消隐在夜色之中仿佛不曾存在过。
“乘黄、吉量，护驾。”
两匹巨兽出现在她的身边，得到命令之后一直警惕地看着四周。
“诶……”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用护驾是不是语境不太对啊。”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染宗的……尼子？”
“按年龄来算我还是沙弥尼啦，”那个声音说道，“但是理论上我应该是式叉摩那的阶段，但事实是我是女修士……啊啊，毕竟染宗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不要认真。”
“一个意思。”第二并不清楚区别，“为何要袭击刚才那个人？来到这个城市也是为了那个目的吗？”
“你大可猜测。就算我骗你你也不知道啊。”
“难道……”
“我们不持大小妄语戒。”
“啊……”
“Any
problem？”
“你们……还真是……时髦的密宗啊……”第二突然感到一种微小的嫉妒火苗燃烧在自己心中。
“啊啊，对啊，虽然很时髦，但本质还是宗教。所以本质还是劝人向善的。反对毒品，反对不安全性行为，禁止紧急避孕药。啊，其实也就是不能生孩子的意思啦。人有生老病死苦，所以勿造他生苦……”
“也就是鼓励丁克？”
“差不多的意思啊。其实我们虽然劝人不为他人恶，不过毕竟还是宗教啊——要是太正常不就是普通的三观正了吗？”
“哈……”
“总之其实戒律还是有一些的，比如只能听迷幻摇滚，朋克、死金一边去……”
“对不起……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个了……”
“啊……”，那个女声突然之间也停了下来，“你的猎犬们还蛮厉害的嘛……隔着两站公交的距离都把我找到到了。看来我也不能多留了……下次再见就要动真格的了。”
“喂……你这自说自话说的也太高兴了吧！”
没有回答，第二的话语在空中被寒风吹荡了一会儿，消散了。
×××
于是，又冷又怒的第二就这样穿着复古的衣服坐上了轻轨，回到了家。她进门之后无视了询问自己情况的愚蠢老爸，径直走向二楼的房间，脱下衣服，钻进了被子。
好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她的脸埋进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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